联姻400年,秦国楚女“当权”
春秋时代,秦国和楚国地处文化落后的华夏边缘地带,秦国在西边被视为西戎,楚国在南边被视为南蛮。在中原诸侯眼里,堪称“未开化”一类,可谓难兄难弟同病相怜。被排挤的现实,使秦楚两国不得不抱团取暖,继而结成生死同盟。结盟最好的方式,便是联姻。秦楚两国的联姻史长达400余载,最早可追溯到秦穆公和楚成王时代。
战国时代以前是完全的贵族社会,但并非像大家想象的那样,是完全的大男子主义,反而因为母系氏族社会的残留,女性地位较高。到了战国时代,也并非大家以为的那样,秦国因商鞅变法确立了封建制度和奖励耕战政策,所以男权独尊确立,相反,商鞅确立的是奖励耕织,因为那时候税法规定不仅要交粮食,也得交家庭产的土布,所以,女性同样给国家建设出力了,因此,秦国女性地位尤高。这种确立女性地位的崇高反映在上层建筑上亦如此,秦国的王族女性政治地位就比较高,她们有极大的机会参与政权。
比如,秦王后宫的妃嫔们都有头衔,汉承秦制,所以我们从《汉书》中可以得知秦朝,甚至秦国的后宫状况。《汉书》就说:后宫(这里不仅指汉朝,也是秦朝、秦国的后宫)官职为: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后,皇帝的妃嫔则有“美人、良人、八子、七子、长使、少使”的称号,芈月(注:秦昭襄王之母,历史上著名的宣太后)就属于“八子”级别的,“八子视千石,比中更”。中更是商鞅制定秦爵二十等中的第十三等,俸禄为千石。皇帝还可以给亲近的女子封国,谓之“汤沐邑”,凭此爵位和经济地位,王族女性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政治。比如《大秦帝国:裂变》中,秦国老王后就有自己的封地,坚决支持商鞅变法,压制了秦国老氏族的反对。
再者,王族女性临近权力中心,对政治耳濡目染,不自觉地就历练了自己的政治素养和能力。而且,先秦对贵族妇女要求“九嫔”(就是先秦的女训、女戒),其中一条就是“妇学”,这是要求贵族女性学习文化,“非礼不知容,非诗不知言”,充当贤内助。但有了文化知识就有了自己的思想,所以她一定会对政治产生自己的看法,加上她们围绕着国家最高统治者,凭借近水楼台的优势,就能对政治起引导甚至决定作用。
宣太后芈氏,是历史上第一个称“太后”的人。宣太后是楚国人,原本是秦惠文王的妾。秦惠文王死后,秦武王继位,可公元前307年,秦武王举鼎而死,武王又无后,这时,宣太后运作手腕,将在燕国为质的亲儿子嬴稷弄回咸阳,然后依靠弟弟魏冉,以铁血手段清洗了秦国宫廷,全权主导了儿子嬴稷的继位,嬴稷即为秦昭襄王。
但秦昭襄王继位后,宣太后并不想放弃对政权的把握,所以实际在秦昭襄王前期,在内廷,宣太后凭借王上生母的身份垂帘听政,同时她给昭襄王娶了一个楚国王室之女为后,现在一般称其“叶阳后”,负责监视秦王。在外朝,宣太后依靠弟弟魏冉掌控军政,同时将另一个弟弟芈戎封为华阳君,从旁协助魏冉,如此,芈氏一族牢牢把握着秦国军政大权。
以宣太后(即芈八子)为首的“楚系外戚”,在秦已经形成—个庞大集团,牢牢地控制着秦国朝政,也不可避免地埋下了极大的隐患。这就是范雎入秦时候的感叹:“秦安得王?秦独有太后、穰侯(魏冉的爵位)耳。”芈月对政权的操控持续了近40年,直到公元前264年,宣太后因病重才放弃了对政权的控制。
秦昭襄王在位时,不仅把老爸从楚国手里夺走的上庸等地归还给楚国,还出军帮助楚国反击齐国、魏国和韩国的联合进攻。宣太后病逝后,谋士范雎献策帮助秦昭襄王清算楚系势力。但精明的宣太后生前就做了安排,让秦太子安国君(即秦孝文王,嬴政祖父)和华阳夫人(楚系外戚)联姻。
华阳夫人,芈姓,熊氏,和宣太后同出一族。《史记·吕不韦列传》中说,安国君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十分喜欢华阳夫人,可惜华阳夫人无后,不过她继承了宣太后的政治天赋。
当时,安国君妻妾20余人,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叫夏姬,生了个儿子,叫异人,这个异人不讨安国君喜欢,所以,早早就被送到赵国当了人质。后来在赵国,异人遇到了吕不韦,吕不韦对他进行了政治投资,给嬴异人好好包装了一番,并贿赂华阳夫人的姐姐,为嬴异人和自己铺路。经过华阳夫人姐姐引荐,吕不韦见到了华阳夫人。
吕不韦口才极好,直接说“以色事人者,色衰而爱弛”,让华阳夫人明白凭借色相是不能有长久的权势的;接着劝说华阳夫人赶紧进行政治投资,为以后做准备,防止权势衰落;让她找个好儿子,只要儿子能登基,那自己以后就是太后,依旧可以富贵不断;最后,吕不韦向华阳夫人推荐了嬴异人,说异人如何孝顺,必不会忘记华阳夫人的恩情。
华阳夫人与吕不韦达成政治联盟,认子异(即秦庄襄王,嬴政父亲)为养子,并改其名为“楚”,又名子楚。照例,到孙子嬴政新晋秦王时,华阳夫人又选了一位楚国女子进宫。就这样,秦楚两国联姻,共延续21代400余年,不啻为一个奇迹。
秦始皇反击,楚系遭清算
放在当时的大环境下,秦楚联合对秦楚两国都是最好的选择,对楚国来说,楚国面临着西边秦国和东边齐国崛起的双面困境,而秦国则一直直面东方诸国,所以合纵连横是必须的。
而且对于秦王室来说,秦楚的血脉早已融为一体,两国应该休戚与共,但事实却远非如此。
秦楚联姻的后果之一,就是楚系外戚在秦国的壮大,一方面为秦国强大作出贡献,另一方面也让秦王如芒在背。事实上,秦王迎娶夫人,按照惯例由太后来主办,秦王是没什么话可插嘴的。
从秦始皇的出生一直到他成人,他就一直活在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保护下。多讲几句,当年异人逃回国时,是把秦始皇母子留在了赵国邯郸。如果没有楚系外戚的力挺,嬴政的王太子身份就要被其他公子所取代。
而楚系为什么要保护秦始皇,是因为吕不韦和华阳太后达成的政治联盟,认异人为儿子,也就要确保嬴政的地位,因为他国夫人的儿子上位就必然引入母国力量,而秦始皇母子在初期只能靠楚系外戚。
秦始皇如此,他的父亲异人(秦庄襄王)的政治生命也很大程度上靠楚系的支持。这种环境下,秦始皇是在又惊又怕又恨的环境中慢慢长大,愤怒迟早会寻到出口发泄出来。
华阳太后死后,秦始皇真正掌权,时年30岁,开始乾纲独断……
历史上有秦始皇,但是你得不到任何始皇后的信息。因为楚系外戚遭到清算,有关的档案经过处理、删除。在秦国发动的灭楚战役中,楚系外戚代表昌平君熊启叛秦复楚。秦始皇大怒,在外击败熊启军,在内清算楚系,以致楚夫人和长子扶苏都受到影响。
扶苏的长期心理压力,在秦始皇死后的继承人事件上产生严重后果。扶苏接到矫诏时(注:公元前210年,秦始皇在巡游途中暴毙而亡,权宦赵高联合李斯隐瞒了始皇驾崩的消息,接着篡改了始皇给扶苏的诏书,令其自杀),已经没有正常人的验证思维,父亲的长期的若即若离,让他已经相信矫诏为真实,根本没打算做验证,直接拔剑自杀。扶苏之死,直接影响到秦王朝的政治发展轨道。
秦始皇灭掉楚国,也意味着秦楚两国的联姻关系彻底走入历史的尽头。但在这么多年里,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恩爱情仇,让后人唏嘘不已……
“亡秦必楚”,是宿命也是使命
楚国是在西周晚期开始建立的。本为东方“祝融八姓”中的芈姓,迁移到汉水流域和当地的百蛮合作,建立楚国。春秋时期,楚国与中原霸主不断斗争,不仅没有失败,而且不断壮大,就是因为楚国有广大的腹地可以开发。一定程度上讲,战国初期,最有实力与秦国一争天下的,当数楚国。
在楚国800余年的历史中,秦楚联姻十九代,秦系外戚在楚国的影响也不容小视。正是这种联姻关系影响这楚国整个的政局,使楚国的战略和作战方法,地理方位的驻军,将领的性格等都为秦国熟悉。楚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,并最终导致楚国的灭亡。事实上,楚国历史上的多场内乱也是有亲秦派与非秦派斗争导致的。
楚国与秦国联姻历史记录的有三次。楚成王与秦穆公就结为婚姻;楚共王娶秦景公之妹秦赢为夫人;楚平王为太子娶秦国女,最后被自己霸占了。楚成王、楚共王、楚平王的后代便会有秦系力量在扶植,也就有母亲的娘家人在边上,因为是秦国的外甥来着,这也就是联姻的作用。
秦系力量在楚国反转占重要位置,是在楚国在叛徒伍子胥带领下被吴国攻打几近亡国后,楚国申包胥向秦国借兵。秦国为何会出兵,因为楚昭王是秦国的外甥。这正好是扶植秦国势力的大好时候。正是此次亡国之险,楚国的非秦力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。秦系力量开始占主流,楚国开始每况愈下。而让人感叹的是,秦国的楚系帮助楚国走上了复兴之路,楚国的秦系却让楚国走向了亡国之路。
不过,秦二世胡亥继位的第二年,楚人陈胜吴广就反了。义军大旗一举,天下云集响应,星火顷刻燎原。此刻,赵高又成为大秦的主角,他谋杀了二世皇帝,立子婴为秦君,去帝号,称秦王。也即是说,仅仅风光了14年的大秦帝国,就身败名裂,由帝国重新回到了王国。不久,子婴很快就投降了另一位楚人刘邦。天下再次大乱,重归“战国时代”。
子婴投降仅仅一个月,又出来一位楚人项羽,率诸侯联军入秦,尽灭秦宗族,尔后分封天下,自号霸王,史称“西楚”。
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云:“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!”历史就是这样的诡异和不可捉摸。起初发难攻秦,由陈胜开始;暴厉灭秦,出于项羽;拨乱诛秦,平定海内,成就帝业,则是刘邦。这三人,都和楚国有着紧密的关联。
自战国以来,秦、楚两国争战不已,秦灭楚,楚又灭秦,秦楚再融合成汉。历史学家李开元说得有道理,放眼历史,事后想来,究竟当初为了哪桩?人人都是历史的工具,生死胜负,都不过是在执行历史所赋予的使命。
(参考资料:章夫,《朝秦暮楚的历史谶语》;孙明姚,《春秋战国时期秦楚两国关系研究》;文史君,《<大秦赋>看秦楚联姻,先有芈月后有华阳夫人,两个楚女改变中国》;《秦楚400年联姻里的恩怨情仇》;《秦崛起之秦楚联姻》;古傲狂生,《为何有“秦晋之好”而无“秦楚之好”》;《从秦楚两国人才政策对比角度,分析秦国崛起原因,重用异国人才》等。)